闲时匿

5.能净善业 

 天养生X阿布   

算是初遇

如果重来一次，天养生一定会选择在被炸得四分五裂之前，用一颗子弹，漂漂亮亮、干干净净地送自己去见阎王。

 

或者被绞死，被拉上电椅，像后来那两个聒噪的洗剪吹小弟一样被捅穿喉咙或者肚腹，都好过他一睁眼睛发现自己可以形成360度无障碍视角。

 

嗯……怎么还能同时看见两个画面。

“喂，你醒了。”

好像有人在叫他。

两颗眼珠分别转了转，终于对上同一个焦点。

——先看到的是一张极为温和的脸。然后是朴朴素素的、洗得有些褪了色的衣服。好平凡一个人。要不是肚子上还有个淌血的洞，他还以为自己被好心人救了。

结果好心人兜头就是一句：

“欢迎来到无间地狱。你是我见过死得最好看的。”

 

他想揍他。

 

但他的手蹦跶了一下，又落回地上了。

过了好些时候，他才勉强接受了现实：接受了这满地的，都是他天养生。不过他反而安心了，他是真死了。那就好说。他只是怕有人会不认得他这个样子。

所以地上一张嘴动了动：“你还见过别人吗？他们该比我来的早点。有个凶巴巴的漂亮姑娘，还有两个有点蠢的大男人。你知道吗？”

回答不该是安静的。

他皱了皱眉头，想着是不是自己的耳朵被炸出了问题。

那人只是低头看着他，眼神有些怜悯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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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从不需要别人可怜。可怜没有用。

他活不下去的时候，没人可怜他。他小妹饿得直哭的时候，没人会给他们一口饭吃。是他带了弟弟们冒着枪林弹雨，袭击了一个落单的士兵，杀了他，夺了他的口粮，才没饿死。

 

他叫自己天养生，可天生了他，也没有养他。他自己养着自己。还有弟弟妹妹。

 

他们杀人，越货，抢劫，只要有钱，什么都做。天家军不要命的毒辣在东南亚一带就出了名。人性是早就不需要了——若是要有人性，也活不到现在。只有吃到嘴里的饭、碎在拳脚下面的骨头、握在手里的枪、背在身上的钱，才是真实的、存在的、可以感受到的。

 
 

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？

 

诸法皆空，唯因果不空。

 

对了。这世上有因，就一定是有果的。

 
 

他们的果来自半年前的一次轻敌。最亲的两个弟弟死在乱枪中，而最怕水的老五就淹死在海里。

 

他是恶人，自然没想过会有什么好结果。可是刀子就剜在心里，血肉模糊。

 

然后是老四。

老二。

老三。

一声惨叫，几阵枪响。就什么都没有了。

他的家，他们的未来。

可他居然还没死透。玻璃只是伤了神经，他站不起来，可他还活着。他没办法给他们报仇，没办法给自己一个交代。

 

他愧为大哥。

 
 

所以后来惊天动地的一刹那，他甚至笑了。

 

还报什么仇呢，反正就快再见了。

 不知道地狱里有没有啤酒，应该是没有的。可 

能再看见他们的脸，该比什么都强。  
 

他满心满眼都在笑着，就像忘了四分五裂的痛。

 终于要再见了啊。  

他笑着想，

终于再见了。

 
 

——这世上有因，就一定是有果的。

所造之业，必为偿还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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他在地上不知躺了多久。

“看你的表情，很像是要再死一次。”

 

先前的人走了又回来，蹲在他眼珠旁边。

“可是你已经死了。”

“我再也见不到他们了？”

天养生喃喃地说，又像只是在强调给自己听。

 

“地狱太大，不是逆天道乱伦理的人，不会给关到最底层来，”那人倒是耐耐心心地，“我活着的时候也想过赎罪，可造的业太多，还也还不过来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。”

 
长这么人畜无害，说出来的话却是血森森的。是造了多少恶业？ 
 
 

天养生茫然地看着眼前混沌一片的，不知道是天还是地。

 后悔吗？ 
 

或许少杀几个人，就能再看他们一眼？

 

——可那样怎么算得了报应呢。

 

“叫我布同林，或者阿布，”那人不知从哪里变出一根针，熟练地穿了线，就捡起地上一颗眼球，“无间地狱无尽苦，总得习惯。”

 

他想深沉地闭一闭眼，却发现自己的眼球正被人握在手心里。  

“……天养生。”

 “天养生是吗？我记住了。放心，我会尽量让你站起来，”阿布从地上拢了拢天养生四分五裂的脸，“我对着好看的人都会不忍心，你长得不赖。” 
 
 
我觉得我长得好像你差不多。   

天养生腹诽着，忽然一阵涩重，自己右眼好像被按回到了眼眶里。随后便是一阵痒而麻的感觉，像是有风在血肉里穿梭，又像草茎在岩缝里挣长。看不见过程让他有些慌，但似乎又有更多的是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。这个布同林是什么人，满手的血，却在试图拯救他？他的弟弟们都没有给他包扎过伤口。

他的眼珠上，阿布正飞针走线，大开大阖。

 

好一似补自己淘宝89.5包邮的夹克衫。

 

只是手下感觉太奇怪，阿布好看的眉毛拧了又拧，终于忍不住嘀咕一句，您这眼珠能不能不乱动啊。

 

【以后缝下边可怎么办啊，阿布。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