碧水银鱼
For 鸟儿
那是一个知了乱叫的夏天，Lo带着十一岁的mi回乡下祖母家。
这是Mi第二次回来，一切都更陌生。
午后老人都睡了，阳光开始毒辣，mi热得翻来覆去。于是lo牵起她的手，来这儿，我的妹妹。她搬出自己小时候洗澡用的木澡盆，放在井边的平台上。旁边是泥土，迷迭香，小茴香和苜蓿，一些杂乱的开黄花的草。蜜蜂嗡嗡地飞。Lo让Mi坐进盆子里，自己卷起衣袖，用一块沾湿的海绵擦洗妹妹皮肉紧实的后背。
水花溅出来，落在被太阳晒得滚烫的水泥台子上，嘶的一声。
她的妹妹柔软又结实，脊背的皮肤像一张绷紧的弓，一拨就要“铮”地作响。Lo不断把冰凉的井水在太阳下温热，又泼洒在她妹妹的身上。Mi过于娇小白皙，像俄罗斯的瓷玩偶，是从北方的冰雪里捏出来的，Lo有点担心她一会要晒不见了。她姐姐的手臂同样瘦且结实，卷起的袖子下有一节肌肉线条利落的小臂。Lo忽然抱住Mi,手臂环住她的腰，脸贴在后背。她们瘦得仿佛骨头和骨头会贴在一起，像她们生来血和血就融在一起。
Mi乖顺地回过头，小动物似的用鼻尖磨蹭姐姐。太阳更热，Lo紧挨着滑凉的妹妹，她们抱得那样贴近，像一泓水和一尾鱼。
Lo想起上个月，就上个月；她和Mi一起去游泳馆。Mi要她教自己游泳，Lo便应了。只是Lo没想到她的小妹妹，大胆到在公共泳馆穿分体泳衣——虽然是短背心，大腿上也有裙子，可仍明晃晃地前露一截腰腹，后露一片背。Lo看着自己身上的黑色连体衣，顿觉舌尖百转千回，最后只讲出一句：“你什么时候自己去买了泳衣？”
Mi拉上裙子，松紧带啪地弹进腰里。女孩无辜得好似一只猫，轻着脚尖走近Lo：“你那天出去和同学逛街，我就央求阿姨带我买的。姐姐，不好看吗？”
好，好看。Lo竟结巴起来，飞快换上泳衣，好为妹妹戴上泳帽。随后她抓起两副护目镜，一只鼻夹，推开门看了看：万幸，泳馆今天人丁稀少，只有一两家长带着小孩；才拉着Mi走出更衣室。
Lo一只脚踩进水里，温的，水波一下一下地舔她的腿根。然后她才扶着Mi下来，Mi有点怕水，一直捏着她的手。水质清澈，Lo能看见Mi在水里莹白的裙摆，也一下一下地荡。
她站着，托起Mi的小腹，让她更好浮在水面上。Mi的下巴搁在浮板上，浮起来，Mi，放轻，不要乱动，让自己浮起来，Lo贴在妹妹的耳边教她。两条白生生的腿半现在水面，像一颗种子的两株嫩芽。
Mi显得很紧张，不时回过头看她的姐姐；Lo手掌下的小腹绷着。慢慢来，她把另只手安抚性地放在她凹下去的后腰，两手握住一尾金鱼，引导性地，扶助性地。Mi这时候倒不紧张，反而难为情地笑起来，她怕痒，扭动着身子，在Lo的手心里扑腾，水花溅到Lo脸上。
最后她们只好玩起来。Lo自暴自弃地往Mi身上套了游泳圈，然后戴上泳镜，唿地扎进水里。Mi勉勉强强学会憋气，沉到那一片碧水之下，看她的姐姐仰躺在水里，修长双腿并拢如鱼尾，灵活地推动她游曵来去；她的头微微侧着，嘴边吐出珍珠样的细小气泡。她是人鱼吗？Mi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，她的氧气快耗光了。她最后一眼看着黑沉的深水，渴望看到折返回来的Lo用手臂把这一片黑暗劈开，像闪电分开夜幕，像白骨冲破泥土。她走近她。
Lo把木盆倾倒，乳白色的水流进泥土，流进那些迷迭香，小茴香和苜蓿里。她的妹妹被清洗干净，她用一条白色毛巾把她裹着，在树荫下擦干她的头发。两把并排的竹躺椅；Mi挤上她的那一个，手脚都挂在她姐姐身上。午后的风吹着，一片云遮在她们头上。Lo就那么睡着了。
她睡着，做了一个梦。
梦里一条银色的人鱼，手臂划开波浪，脊背分开碧水。向她而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