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时匿

我志不在此。

【鼬蛇】你无法饲养一只流浪猫

独身科学家遇到一只流浪猫。
大蛇丸在晓遇到了同出木叶同样流亡的鼬。

***

Oro将实验室的一切工作都推给助手和新来的实习生。

不管如何,样品已经进箱,温度及压力数据显示一切正常,接下来只是漫长无意义的等待。他抓过相对可靠的助手Kab,再三嘱咐他在显示器前盯紧几个关键阶段的数据,并严禁实习生乱碰他那一台电脑,就匆匆忙忙地抓起手机离开。

他今天要提早下班。

科学家太着急,毫无意识自己在无菌室里就开始脱掉一半白大褂,而实习生目睹这一切,也记得上一任实习生是这样被开除的,但他半个字也不敢说出口。男孩只眼看着Oro博士撕扯一般掉他的外套和口罩,砰地关闭了实验室的大门。暴君走了,他心里小声欢呼。


Oro出现在许久未见阳光之下。此时已经是下午五点钟,秋季的雾气让光线晦暗不明,他的眼睛仍感到刺痛。

他几乎以实验室为家,整月整月住在实验室旁的小房间里,那有一张折叠床。科学家在上面放了最柔软的床垫,被子和枕头,而除此之外又没有任何生活及装饰用品,这使他不能够成为一个享乐者,也算不上一个苦行僧,但这样可以保证他不必出门——他苍白如死尸的皮肤显露他对阳光,对川流不息的街头本能的厌恶,充满废气的车,充满臭气的人。这里不是他的归宿,Oro心想,可无论如何却又总好过生养他的故土。

然而今天一切都不复存在。Oro畅快地行在林荫下,身穿轻快的针织开衫和仔裤,腰带卡在瘦窄的胯上。他年纪不小,该过四十岁,却依旧像青年人般劲瘦,脸孔看起来也年轻。只是若在平时,衰颓的神态、眼下的暗影会明确表现出他的年纪,但不是今天。今天他神采奕奕,迈着飞似的步子走向落日,收敛锋芒的夕阳一直在玻璃大楼之间看着他,像一只柔柔的,无所适从的橙红眼珠。

它的热量应当惊人,但看起来可怜兮兮的,又寂寥。足以让一个铁石心肠的古板科学家软化。

Oro心里盘算着他要做多少事情:他要去自选超市,去隔壁街区最大的宠物店,还要去宠物医院或者防疫中心。

他不厌其烦地从货架上挑选最新鲜的低脂牛奶,然后在整面墙的宠物零食前发了一会呆,他之前从未研究过宠物食品的质量和营养配比——或许以后该研究一下,就当做新来实习生的小课题——但眼下他只好挑选最贵的一种,每种口味都扔一包在购物车里。

然后他驱车来到宠物店,递给老板一张长长的单子:从猫食盆猫厕所,到添加让毛发色泽发亮成分的宠物沐浴露,营养剂,专业梳毛器,甚至化毛膏,明明十月早已不是猫咪脱毛的时候,可还会有下一个六月,谁知道呢?

Oro不自觉地微笑起来。他一笑,瘦凹的脸颊拉扯,颧骨薄削得更突兀,让他的笑容看上去多少有些阴森森,充满了一个怪物掠夺公主后恶心的甜蜜。

因为他要有一只猫了!

还是一只黑猫,胡须洁白,且有着不属于人间的橙红眼珠,如同挂在半空的太阳,明亮,澄净,且不知何故给人以某种甘美的错觉,或许它让他想起小时候吃过的橘子糖。就在几天前,这只黑猫蹲在研究院对过的一道围墙上,正四处躲避渐渐酷烈的日头。它看起来失去庇护所,饥饿且疲惫,Oro从未关注过小动物,可那天他凑上去。

“你是不是饿了,可怜的小东西。”他咕哝着把自己的牛奶倒出一碟,放到墙下的阴凉里。然而黑猫或许出身高贵,落魄中举止仍旧优雅矜持,一直和Oro保持着一定距离,目光溜着牛奶,却装作侧过头舔自己的颈毛。

它的眼神暴露了它的惶恐,就算不是动物学家也能看出来。Oro心想。它到底还是个小动物,没了主人,在肮脏的街头手足无措。

这让科学家立刻油然而生爱惜和怜悯。爱惜它是只血统优良,充满魅力的猫,怜悯它颠簸多舛的命运。你为什么要离开自己的家,为什么流浪?

于是Oro退回去,留给它足够的空间,又悄悄躲进门后。过了一会,他看到袅娜的,纤细的影子踱向浅盘,低下头啜饮。他的心上忽然被用力开了一枪,几乎尖叫着跳起来。

那之后的第二天,科学家在提纯药物之前先预备好了牛奶。整个上午黑猫都没有出现,他焦躁不安,训哭了一个实习生,辞退了另一个:这男孩白大褂的扣子只扣了了一半。

到下午三点钟的时候,谢天谢地,它又出现了。科学家抑制自己过快的心跳,本不该打扰它进食,可是忽然想到牛奶已经在炎热的空气里变质,飞似地又盛了一碟,冲到黑猫面前,把这动物惊了一跳,立起脊背上的毛,喵嗷!

科学家赶快蹲下,双手举起,安抚地静止不动,黑猫向后退了几步,看他反倒臣服起来,又抖抖胡须,狐疑地走近一些。他见形势大好,乖顺地把新的牛奶碟向黑猫推了推。

这次猫儿没有拒绝,在他面前就低下头喝起来。它吐露粉色的舌头,打着卷啜吸凉牛奶,而后迅速舔净嘴边的奶胡子。Oro蹲在一旁,拿不准该不该用手捋顺它的脊背。

我想叫你Ita,科学家胡乱自言自语起来,没什么意思,只是我想你该有一个名字,我起给你的。

黑猫把尾巴从一边甩到另一边。

你明天还会再来吗?

黑猫懒洋洋地喵呜一声,转眼消失在一片灌木之后。


Oro等待着采购货品被打包装箱。空余的时间里他四处乱逛,看到悬挂在墙上的项圈,皮制,有些带有铆钉和铃铛。他的Ita不会喜欢这些的,科学家的手指流连在束缚具上,又恋恋不舍地放开手,把目光转移向了猫玩具。激光笔和毛球,听起来怎么样?

可Oro担心那骄傲的猫咪会对此不屑一顾。那么他该怎么和它互动呢,或者就在它占据的一块沙发旁边看书?对的,就这样,把腿盘起来,小心地让短裤下裸露的小腿挨到一点儿尾巴上的绒毛,就像它终于跳到自己肩膀上一样。那天Ita颊边蓬软的毛擦在他的脖颈,像在他心上撒下一把细小的针,再用少女幼嫩的手揉上去。他又刺痛,又刺痒。

于是他最后挑选了两米高的猫爬架,附带秋千和吊床。老板再三解释,只让科学家勉强同意工人和猫爬架最晚明天上午送到他的公寓。

然后科学家想起了可怜的助手——他得让Kab休息一会,在劳碌整夜之后。这不是关心助手的死活,他的药不能出错,所以他得打电话给他的老同事,死皮赖脸借他的助手来继续监控数据——至少得等他亲眼看着猫爬架装好。

哦,还要去防疫站预约打疫苗的时间,不知道领养流浪猫需不需要办理什么领养手续?像多了个家庭成员要上户口一样,Oro很乐意让Ita出现在他的户口本上,但他自己也并不能确定Ita是否情愿。Ita虽然是流浪猫,可似乎曾出身名门,他不知道Ita是否乐意被他这样一个毫无经验,作息也没有规律,房间乱糟糟的中年单身汉收养。

不情愿也没关系,他有的是时间。只要Ita愿意留下。

Oro掏出钥匙打开房门,Ita不会迎接他。卧室房门紧闭,Oro暂时不想打开。他把今天采购的物什一一归放,拿起拖把卖力打扫房间。一个单身汉就已经很可悲,一个孤僻的科学家单身汉更可悲,他从沙发的缝隙里甚至找到了去年丢失的车钥匙。

来不及擦擦汗,Oro又一头钻进厨房。微波炉热着牛奶,他为自己煎了蛋和鸡肉,又打开猫罐头。饭菜的香味溢出来。公寓忽然变成一个家。

他一直看着紧闭的房门,似乎听到才睡醒的含混叫声。他的猫在等待他,Oro把搅拌好的热腾腾的猫饭放在一碗冰块里,让它快速降温。他的Ita在等待他。它会像昨天一样,像他离开的时候一样,脑袋枕着他的枕头,霸占他整张床。呼吸均匀又清晰。

我的床属于你,Oro忽然有些明白猫奴的心情,我的一切都属于你,只要你垂怜。

他要留住它,要领养它。Ita是他的猫,它夺走他一切,也可予他世界。

Oro端着猫食盆推开门,心脏里藏匿着一对鸽子。它们像预感大事要发生,正紧张不已地鼓动羽翼。房间是前所未有的整洁,曼妙的昏黄灯光未能映出纤尘,空气中甚至散发出似有若无的花露水味。

他鼓起勇气,一直走进去,卑微地低下头:
“请让我饲养你吧,Ita。”

然而那柔软的鹅绒垫上早已经空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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