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时匿

我志不在此。

【伟坤】尖沙咀钟情

段坤喜欢张子伟,喜欢到“一见钟情”。

说完他自己都受不了,嗤嗤笑,咁咸湿,系咪要打茄轮咗?小弟也跟着嘻嘻哈哈傻笑,段坤把没吸干净那点粉末用指头往嘴里一抹,兴奋,豁出去似的说,伟哥睇得起我,要同我打茄轮,那就打咯!他的脑袋瓜只是想不出别的词来形容他多中意他的伟哥——光说崇拜显得太远,太没味儿,不够亲近。他的伟哥离他哪有这么远,他伸手摸到过的。伸手就能摸到的距离怎能算远呢?

张子伟给他枪,给他人,给他一只只装满现金的手提箱。段坤伸手出去接,总能碰到张子伟的西装袖子。段坤笑眯眯,说你定晒好咗,伟哥。张子伟为显亲昵与机密,总要凑近了压低声音交代他几句话,近到段坤鼻子尖好像能碰到张子伟肩膀。这个距离让段坤很满意:张子伟是拿我当好兄弟的,若不是兄弟,这个距离就是小水果刀也能要了人的命。

他心思倒是活络,一开了头,滔滔不绝,几乎不给张子伟补充说明的机会。其实如果他亲口问一问张子伟,或者比现在年长几岁,也不会犯这种傻。天下间没有白来的午餐,对你好要么有原因,要么有代价,可这时段坤还不清楚,他正处在药物和青春带来的无穷无尽精力和轻飘飘的快活里,认为一切都是轻而易举的,你对我好,那是你看中我,觉得我这个人可以交,可以喜欢,那你也是我的兄弟,我也对你好。段坤毛毛躁躁地爬到沙发上,又不好意思地蹦下来,张子伟坐在那看着他,段坤眼珠咕噜噜地转,突然说,老板,你的西装好靓。

张子伟这个人,挺不一般的。在段坤的丁点脑仁里,张子伟是个很特别的存在,不光特别在他会穿三件套西装。但西装,皮鞋,手帕,皮带,包括那只扁扁的金属酒壶,在段坤脑子里都成了张子伟的一部分,组合起来,就是一个完整的张子伟。

张子伟问他:“你中意穿西装咩?”

“西装?”段坤夸张地张着眼睛,“哗!好好喇,穿咗西装好做老板啦。”。

张子伟笑了一下,好像是笑了一下:“你想做老板,我改天送你一身西装。”

说者无意,听者有心。

段坤听到这句话时先愣了一下。他本来蹲在地上,让他视线转向张子伟时先看到的是与他平齐的、张子伟翘起来的小腿,和延伸到他面前的穿着丝袜和皮鞋的脚。鞋面锃亮,鞋头线条锋利得像道无情的刃口。

段坤咽了一口唾沫。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,他的眼睛发湿。气氛就在那一瞬间变了,张子伟垂着眼看到他的异样,段坤就那样痴迷地、着了魔似的用手和脚几步爬过去,眼球往上翻着看张子伟,战战兢兢地想抬起手——又放下,换用嘴唇碰了碰张子伟翘起来的鞋尖底。


——咁咸湿,系咪要打茄轮咗?

人对于崇拜或许不敢触碰;但此刻这崇拜向你展现了哪怕一丁点青睐的回馈。

段坤便颤抖了。

打啵是不会打啵的,段坤知道他的嘴太脏。他被人踩过太多次——这哪里记得清——但他正好不妨让张子伟来踩他。这不一样,这是带着兴趣的。他应该让伟哥踩他的舌头。他的脸要紧贴地面,把舌头尽力伸出来,好让伟哥用皮鞋踩上去,碾上去。他的舌根发痛,口水流得干了,却要因为这不是单纯地伤害他而感到满足。伟哥是不一样的,和所有他认识过的人都不一样。

那天晚上段坤格外乖巧,好像得到什么承诺而予取予求的妓女,眷恋地依赖在一个未来上。

那未来不算美丽,也不算缥缈,似乎是脚踏实地的、可以达成的,却又代表了一种关联和期望。伟哥对我系有期望嘅。段坤嘴唇磨得破皮,心口却是热的,他不想自己刚在尖沙咀站住脚——还是在张子伟一手扶植下——却已经在想替张子伟得到全香港。

得到铜锣湾,得到油麻地,得到旺角;只要伟哥想,不要说全香港,全世界都是他们俩的。

他在兴头上,哪里管张子伟是不是想要?

实际上,张子伟对他的乖巧只有惊吓,为了安抚而不得不咬着牙。张子伟只能对自己说,这是用疯子的代价,段坤总好过沙立。他陷在泥潭里太久,从鳄鱼潭上跳崖的一刻就已经半只脚在泥里,半只脚在阴间。他是个警察,曾经是个警察——有人记得吗?

他的好兄弟,在悬崖上选择放弃他的好兄弟苏劲秋和马天昊,还记得他吗?记不记得都不要紧,他张子伟回来了。

张子伟紧闭的眼里闪过很多人的脸,很多路,很多回忆。他盘算着,又喉咙里咯咯地响着,又突然地,那些回忆里躺在下面的人脸变成段坤,张子伟猛地睁开眼:还是段坤。或许一个人的满足总以另个人的痛苦为代价,愉悦是守恒的。段坤鼻涕眼泪糊了满脸,笑得好难看,逼得张子伟忍耐地用手帕为他擦。段坤飘忽的眼仁里有种动物般的热烈,不断地说,老板,你放心;伟哥,你放心。张子伟的欲求本就不是放在段坤身上的,无所谓放不放心,这让张子伟在一地混乱中从容地为他擦净污秽,像把他从活埋坑里捞出来那天。

他给你度了金身,拿什么还?


后来张子伟当真送了他一身西装,但不大合身。傻仔,西装要亲自去量身,张子伟不能在香港街头露面,怎么带你做西装?可段坤穿都没穿,就不知道合不合身。在他难得的坚持里,这身衣服要放在庆祝的时刻穿——庆祝什么,庆祝把劫来的货赚了大笔钞票,庆祝全香港都归张子伟和他,庆祝他变个人样,好光明正大做他伟哥的兄弟——都不一定。反正不是现在。

段坤在这样的瘾头里疯疯癫癫地等,威威武武地杀了沙立,被警察不小心抓了也没在怕的,当晚就有警察把他劫出去和张子伟交换人质。张子伟拽着他的衣领子低声说,做得不错,是说沙立,又说你的人在下面接你。段坤吹着口哨,手脚都被铐着,把自己当成冒险小说的主角,车到山前都是他的路,他和张子伟兄弟在一块,前面是金光大道,有的是前途。

按照小说情节,一对兄弟出生入死,赢得胜利,该有人放礼花为他们庆祝。段坤心里盘算的是出去要炸掉差馆,至少炸两三辆警车,炸掉半条街,没想到他的好兄弟和他想到一起,抢先一步,把他先炸了。

boom。远僻的废楼里一阵火光,一颗用完的卒子往西方极乐去了,一个未得偿所愿的人还在阴阳两道徘徊着。段坤最后一句话是:“俾我一只枪”,张子伟哄他:“在这等我。”

段坤一共认识张子伟也没有一年,难道真有深情厚谊吗?不过他从烂泥里出头也就这么一年,之后就像烟花一样炸了,说他和张子伟的一段是他的一生钟情,也不为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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