碎镜
2
我心神颤栗，充满憎恨——是我的——是心和神志——是咖啡因让我活跃，让我的思维缢裂，让我凭空生出摇晃的百千个我的影子。这些影子时而重合，时而剥离，时而交叠部分阴影，于是我看见百千万个我，千百万个迫切的恐惧的慌不择路的我。咖啡因在我的脑波上挥动着鞭子。我在每一次颤栗里体味天堂与愉悦，随后在每一次跌落里体味懊悔和焦躁。我扯着自己的神经速降，速降在我渴望离去的界面上。我的脚底一次次触及到土地，每一方土地在我触碰的瞬间破裂成二维碎片。那时我在一个平面，我在一个空间，我是一条线，是一个质点，是一个支点，是一滴墨水，一个错误，一个未知，一个无限，一个可能，一个不确定，一个可追悔，一个可拥有，一个可了结，一个可衍生。我的大地破碎！我坠落，坠落在自己手里。我飞跃，飞跃在自己手里。我分裂出千百个我，又能组合成千百万个我，这么多的我，这么多的可能，我在药物在神经里催眠！催眠的结果也没能让任何一个我脱离原本的我。我可悲，我可笑，我可怜，我烂醉在地上，我因此不愿爬起来，我找到借口从此不必再爬起来。我的胃真疼……这之前它都没有这么疼，也有可能是我被放大的感官知觉在刻意搜寻一些疼痛感。哦，知觉，人难道不是只有疼痛和不痛是唯二的知觉！不痛的东西是柔软的，是暖的，是体贴的温凉，是令人不受任何伤害，能获得一些不知所云的愉悦的。这些愉悦像一层石膏，反复抹在斑驳的墙面上，哪怕前一天你用指甲抓得破烂，用血抹得糟乱，这一层涂装抹上去，一切又是白的，干净的，整洁一新的。外人走进你的屋子，阳光照在白墙壁上，是亮堂堂的。你是个快活人，你是个会生活的人！他们夸奖你，大概是看到了你墙壁上隐约的花纹——他们以为那是什么了不得的设计性印花——生活！我的咖啡因要失效了。这让我一边尖酸地刻薄生活，一边眼前展开了生活。生活！我该退场了，带着我的羞惭，我不知所云的愤恨……哦，我鞠躬了，千恩万谢，非常抱歉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