闲时匿

我志不在此。

【敖韦】兄弟也要谈恋爱(全)

终于完结,前后拖了十分久,作为我唯一一个填完的坑,满怀歉意要给领我入坑的阿雪  @苍兀雪 

———兄弟也要谈恋爱——
【正剧走向+瞎编情节】
【只是炖点带糖的肉】


方孟韦恨透了他的大哥。

人说方步亭教出了两个儿子,一个赛一个的风采,一个赛一个的个性。个性是假,怕是任性才是真;恃才傲物,敢和部长叫板,敢对主任拔枪。可论这一点,他又哪里比得上他大哥?当初他们国破家亡,他只有大哥可依靠;可当父亲找到他们,他招呼也不打一声,就离开了自己。他走得潇洒,进军队,留学美国,回国后又是三年抗日,三年内战。他驾着飞机,可能无数次飞过他的头顶,可天高地远,人心又渺小,他们终是再也没能见上一面。
就是十年踪迹十年心。

人们说那是他恨方步亭,恨他的父亲。那是他们不知道,方孟敖还厌着他方孟韦。

国中时他和方孟敖就被送到美国留学。异国他乡,陌生的面孔和语言,都让方孟韦惧怕。那时他只表现得礼貌又疏离,还被碧眼的同学戏称为冷美人,其实他是恨不得一切都躲在大哥身后。而这个同学被方孟敖狠揍了一通,被拽着领子教育“以后说话给我小心点”。方孟敖吊着眼角,又整了整自己扯皱的衣服,才扯着方孟韦离开,一路上绷着脸,好似浑身煞气的玉面小修罗。
他理所当然就粘住了他的大哥。像紧紧抓着唯一的慰籍,心里住了个英雄,什么都不怕了。

那时他们还年轻,一把水葱似的年纪,虽然在异国他乡,相依为命的日子过得依旧自在。两个都是抽条时朗朗少年,少不了明里暗里的芳心。孟韦不喜欢交际,也没敢想过交女朋友,对女孩子多句话都不说的。然而方孟敖倒是如鱼得水,哄起女孩子称得上一把好手。也不知他哪来那么些讨人欢心的花言巧语,亏得那些女孩子们还说他是“绅士”!兄弟俩泾渭分明,一个多情,一个无情。

然而多情未必真有情,无情未尝不会是情深。方孟敖虽然对女孩子异常有礼,却也止乎于礼,从未见他交女友,和女孩子出去游玩也总带着孟韦。就有人看着他们兄弟二人偷偷捂着嘴笑,孟韦有些不解,但却无端脸热了起来。后来在聊天里听别人话语里藏着掖着的暗示,好像又明白了什么,西方文化果然开明。在方孟韦看过几本惊世骇俗的书后,他失眠了。

第二天是休假,他带着两个黑眼窝,很想见一见大哥,然而照顾他们起居的杨妈却说,大少爷一早有急事出去了。

他一个人坐在家里等,外面阳光明媚,在屋子里投下深深的阴影。等到大哥一脸疲倦地回到家里的那一刻,他抬眼一看大哥,四目相对,他就知道,自己的心思已经是打开了的潘多拉魔盒,回不去了。


这天是孟敖的生日,孟韦把手藏在身后,一枚方方正正的军用打火机攥在手心里。他还自己半夜里挑着灯刻了美国空军的标志,大哥说过有一天他也想成为飞行员。

方孟敖随随便便坐在椅子上,剪了一支雪茄,“有话和我讲?”

方孟韦鼓了又鼓的勇气,支撑着他的双腿,一步,一步,走近方孟敖。

方孟敖叼着雪茄,还没摸出火,看见越来越近的孟韦,愣住了。

偏是不识愁滋味,却要烦恼少年时。他一路走着,只觉得心里充斥的情感像夏天夜晚蓬飞的虫,前方一亮起灯,就要前仆后继要扑上去,像要扑灭这一团火,又像是要把它烧得更旺。

方孟韦又逼近了一步,膝盖已经跪在大哥两腿之间的椅子上。他这才祭出汗湿的打火机,却要给大哥点烟,防风打火机的火苗都在抖。方孟敖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弟弟在做些什么,深吸一口气,连着他的手一同按下打火机:“孟韦,够了。”

方孟韦的手停在半空。火苗刚刚还跳跃在他与方孟敖之间,就要把雪茄点燃,就要对他说出三个字,或者四个字。然而现在打火机的外壳依旧热的有些烫人,火却早熄了。他好久看清了大哥眼里的拒绝,无声地抽出手,头也不回地走了。走到院里,眼圈一红,把打火机狠狠地丢在灌木丛里。

他曾想,他的大哥不会再理他了。一直到回去上海,他都先一步和方孟敖保持距离。他想不到方孟敖会用什么样的态度对他。


然而他更没想到,一回去,国难就来了。

那些日子浩劫频至,呼救无门,上没有天;山河破碎,流离失所,下没有家。只有方孟敖撑着弟弟的日子,他就是弟弟的天;只有方孟韦寸步不离地随着大哥,他就是大哥的家。

很多年后的方孟韦常常难以回忆起曾经的波折:只记得天地浩大,而自己的悲伤混杂在千千万万人之中,被一个国家的苦难迎头淹没。他以为谁也不会听见他的哭声,但一只手却把他的头按进坚实的臂膀里,失而复得一般紧紧搂着他,说孟韦,你还有大哥。

他的大哥还如此爱他。

年少的孟韦甚至生出难得的侥幸,塞翁失马,涸于方寸也不是为了相濡以沫?

可何以他拥抱自己的温度还在,甚至鼻尖萦绕的烟草气还尚未消散,他却再也见不到他。他为了抗日,他懂,可日本人投降已三年。他仍连一面也见不得他的大哥。


其实方孟敖该知道的都知道。

他的弟弟长了多高,多俊俏,胃口好不好,同小妈的矛盾,进警局,做了方副局长,他都知道。好友偶来探他,不须他问,总会自顾自讲上很久。

可他为什么不回去?

为什么不回去?

好友的眼神温和而责备。一个儿子,不该十年不理会自己的亲生父亲。

方孟敖喷出一口烟,雪茄烧得慢,不够打发耐心。不聊这些扫兴的,我们听歌儿。

留声机转起熟悉的调子,吱吱呀呀,缠缠绵绵。人活在世上,好像也得被这么些丝一样,细线一样的东西绕着,缚手缚脚,被扯往一个方向。越是要挣脱,就勒得紧,不疼反痒,又要窒息。

——没什么“不该”。

世上之事皆出而有因,并无突发奇想。那个人当初选择了工作,选择为政府资产不惜抛妻弃子,如今就该妻离子散、又可另觅新欢;这是求仁得仁。

那孟韦,你也不惦记他?你好歹还是他的大哥。崔先生叹口气。方孟敖半眯着眼哼曲儿,似是什么都没听见。

花长好,月长圆,人长寿。花开为凋谢,月盈为残缺,人长命为多离别。

他已经不是他的儿子,所以不必回去。

而他还是他的大哥,所以更不该回去。什么是相依为命,他太熟悉自己的弟弟,胜过了解自己。

他的弟弟,干净,漂亮。

做哥哥的得豁出一切,把这样的人护住了。

干净。一点儿尘都不能沾,遑论烟酒和女人的脂粉。他把这个弟弟当成天上掉的礼物,捧在手心里。捧久了,就会多出温度。

不清不楚的,不明不白的。

他一眼就识清那些书的意义,他比他懂得早多了。孟韦手指抚摸过的书脊与页面,都是沿着他留过的痕迹,又一层覆盖上去的。

要命的兄弟默契。他躲出去一整天,不约同任何人,漫无目的地游荡在任一个城区。有什么要来了,有什么要躲开?直到深夜,他才拖着疲乏的躯体回去家门。然而,刚一走进玄关,对面窗下映出笔直一道影子,显出一个不知站了多久的人。月光披了他满肩,像是幽幽寒霜。

——这一眼,他就知道,他方孟敖是个罪人了。

他的灵魂不再安息,他的罪恶昭彰。

而后他跑去战场,一年一年,仿佛做了场极长的梦,浑浑噩噩,枪林弹雨,炮火里来去。他不想想起凯旋,胜利,或者活命。眼前的驼峰是劫,后方的家也是劫。

劫和难,救与赎,都是一个名字。他哪个都不能要。

他哪个都不会有。

这是他们种的因,也是他选择的果,要天各一方,愿多余的情感都可在怨恨和久别中消磨,愿不得见。于是直到如今,他求仁得仁。

日子本就该这么过下去。


然而一纸调令,又把方孟敖送回北平,送到他的弟弟身边。算什么事?他躲了这么些年,自我放逐在无主之地,没一点用处。

方孟敖枕着心思睡在行军床里,方孟韦已经扛着心思站在屋外。中间就隔了一扇门,一伸手就可推开。

浮云散,明月照人来。

地狱要下的,天堂也要进的。躲也躲不过,救也救不得。梦里不足醉,不如醒。

小方愣得忘记放下酒箱,抱着它局促不安地乱瞄,冷不防大方一声呵叱:“站直了!”

木箱往地下一撂,青年皮鞋后跟“啪”地一碰,没有丝毫犹豫地挺身站正,小白杨一样立在营队当中。大方皱着眉头盯过去,从头到脚,又从脚到头,像要确认眼前真实的和脑海里勾勒过的人影,要确认他们丝毫无差。梭巡好一阵子,最后的最后,大方的目光停在孟韦眼里。一身高墙厚壁都推倒,眼神忽地就软下来。


“长高了。”

【以下内容回复可见】


他们甚至不知自己何时昏沉睡去,又被天光唤醒。醒来时小方整个人被大方严密地圈在怀里,他一动,惊醒了他大哥,大方未睁开眼,先摸索着嘴唇捞过来一吻。

——甜。


天更亮了。

一轮朝阳升到半空里,照得一切都光光朗朗的。他们从临时军营里头走出来,肩并着肩。青天艳阳之下,北平并无战事,也无新事。
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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