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蓬浓稠的烟,一只突然飞去的鸟;一个冷的晚上,一盏灯为我亮着。
它亮起的时候,另一盏灯熄灭在夜里。
我在房间里看到那踱步而来的灯影,在四面墙上,又像一簇灰蓬蓬的绒毛;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,静静地悬浮着,包裹住我静默的影子。
我便沉默了。我沉默的夜里,它们如此脆弱,那些灰蓬蓬的绒毛,落在我的鼻尖上,禁不住我哪怕一次微弱的叹息;
我动一动睫毛,它们也要就此消失,我一次颤抖,它们也要动荡,不能禁锢我一分一毫;
而我的沉默沉默着。
我的沉默是亮着的灯,一柱直线飘升的烟,是一动未动的,灰蓬蓬的绒毛。
窗外下着一百年后因污染而灰色的雪。雪里,我看见一只螳螂茕茕地爬去熄灭的街灯。
他爬出的痕迹也被灰色的绒毛似的雪盖着。
而后街灯熄灭了;另一种光亮起。
月的灰蓬蓬的影子淡去了,白色的雪又落下来。
我的四面墙上的我离去了,连同灰蓬蓬的绒毛的影子,剥离了我。我不受阻碍地站起身,转圈,伸出脚尖,展开胳膊。
在白色的雪似的房间里,我的脚尖站在一根琴弦上。
我旋转。轻描淡写,无知无觉地旋转。
像腾腾的烟雾,细细的水汽——我燃烧一支香烟,
于是空中奏出轻雾。
一团游弋的,脆弱的烟雾;没有落地,没有触及任何的边界,没有一阵风破坏这向上的宁静。
我的琴弦向两侧分开我。
我的腾腾的烟雾,细细的水汽,从当中出来,飘飘地,游弋地,升着,与白色的雪抱着,
要被白色的光去洗。
洗过的我亮了,另一个我熄灭在光里。